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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卢丽
投稿人:zqzxchy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22-3-2 6:54:40  

每年临近高考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卢丽。
卢丽是我在老家忻州一中补习时结识的一位同窗好友。那时,班里80多名来自“五湖四海”的莘莘学子都有一个共同的历史背景——高考落榜,也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的慕名来到这所地区级重点中学进行补习。也许是因为背负的期望和压力太重的缘故,班里弥漫着一种紧张、沉闷的气氛,无论在教室、宿舍,还是校园里,大家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同学间的关系似乎太过冷漠了些。而我这个只身一人来自内蒙古的外省补习生就更显得孤单了,开学近一个星期,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提问外,几乎没和同学们交流过。恰在这时,热情、单纯、泼辣的卢丽闯进了我的生活。
她是在开学一周后,通过托人找关系插进补习班的。当时正值早读时间,大部分同学拿着书到外面去背了,班里剩下不多几个人,而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袭红衣顿时吸引了我。只见她向四周打量一番后,径直坐到我身边的空位上,我有些诧异,急忙提醒她:“这个座位有人了。”她笑了笑,用标准的忻州口音轻松地说:“不妨事,让他挪到别处去吧!”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或许是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吓倒了对方,或许是补习班的气氛不允许为一个座位而争吵,上课后,我那位倒霉的前同座——一位瘦瘦的高个子男生默默地收拾好书包,坐到教室后面的空位上了。
这种霸道的做法本来很使我反感,但没想到她坐定后忽然拍拍我的肩,狡黠地对我耳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座位吗?”我摇摇头,她一脸真诚地说:“因为你——我喜欢和靓女坐在一起,这样能提高回头率。”这种别出心裁、单刀直入的恭维着实让我落寞的心情开朗了许多,我无奈地笑了笑,谁知她竟然拍手叫道:“哎呀!这才俊吗!为啥板着个脸,笑起来才好看吗!”这种与补习班气氛格格不入的话语,却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她的出现,仿佛一缕灿烂的霞光,给我那单调孤独的补习生活增添了斑斓的色彩,从此,我俩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说实话,卢丽长的并不美丽,是那种走在人海中会立刻消失、见过一面后也不会想起的女孩儿,她的功课也近乎一溻糊涂,除英语外,其它科目都不及格,但她鲜明的个性、开朗的性格、热情的态度却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在那种竞争激烈、时间就是分数的年代,仍然主动抽出时间心甘情愿地为她补习功课,帮她消化老师讲过的内容;而她也自然成了我的“管家”和“经济代理人”,除了学习,我的衣食住行一切都由她来打理,而且样样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点儿也不比我在家里差,使我这个从小娇生惯养、没离过家的寄宿生省去了许多麻烦。我常常私下打趣她:“你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媳妇!”她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说:“那当然了,谁让我从小就是管家婆呢!哈哈……”
每到星期天,卢丽便强行剥夺我的学习权利,拉着我满街转,几乎逛遍了整个忻州市区,也尝遍了当地的风味小吃,让我这个祖籍山西的内蒙人痛痛快快地过了把“忻州瘾”。而且每天晚自习后,我俩总要在操场散会儿步再回去休息,卢丽说这样既可以减肥又可以提高睡眠质量。于是每晚散步时,我就给她讲内蒙的风土人情、讲草原的美丽风光,每讲到动情处,她就会说:“真想到你们草原骑骑马、看看星星、唱唱歌!”接着,她就会深情地低吟一曲《草原夜色美》,卢丽的歌喉很美,是那种天生音质圆润、音色浑厚的女中音,她唱的草原歌曲,是我听到过的最深情、最动人的。因为有卢丽作伴,那年的冬天显得特别匆忙也特别温暖,一个学期在紧张而充实的忙碌中匆匆过去。
受卢丽的影响,我的性格也变得外向、开朗了。放假回家后,见到一些旧日的同学朋友,她们都说我变得容易接近了;而谈到我的补习生活,话题总是离不开卢丽,惹得几个老朋友非得见见她不可,于是我保证高考结束后一定把她请到草原来。
新学期开始后,我们补习班进入了高考前最后三个月的冲刺阶段,同学们似乎比以前更加勤奋、更加努力了,这种备战状态使班里的气氛空前紧张。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卢丽却出现了反常的举动——她不再和我同起同卧、形影不离了,而是变得有些神出鬼没,上课也不专心听讲,有时还打瞌睡,一天到晚只学英语,问她原因也不说,星期天给她补课却找不到人影。后来听一位室友说卢丽在谈恋爱,我当面反驳: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高考在即,她怎么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何况连我这个最要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一定是别人在造谣!于是,我决定同她好好谈谈。在我的咄咄逼问下,她终于讲出了实情:原来放寒假时,她到岢岚县的一位远亲家作客,竟意外地碰到了梁山——那个曾被她抢了座位的高个子男生,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他家就在那位亲戚的隔壁;或许是当初那个座位使卢丽对他产生了好感,碰见他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很快他们就聊在了一起。短短几天的相处,她就闪电般地坠入了情网……事情往往就这样在没有预料的时候发生了,那时的我还不黯世事,不知该对她从何劝起,只是郑重地告诫她要以学业为重。她却满有把握地告诉我:“梁山说了,除英语外其它课程都由他来搞定——他父亲会托人找关系把我俩安排在一个考场,到时候我只负责答英语卷,其它的梁山会给我答案。”这就是开学以来她拼命地只学英语而不顾其它、只享受浪漫而冷落高考的理由?“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我无奈地捶捶她,不再说什么了,看得出——任何反对的话她都听不进去了,她已完全沉浸在梁山为她设计的“未来”当中,尽管这样的未来在我看去多么渺茫!因为对梁山我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他向来不学英语,而其它的功课却十分优秀,在班里能排前十名,至于他家有多大实力能操纵考场,对这一点我更是一无所知。尽管对卢丽这种把前途押在一场虚无飘渺的爱情上的做法我一百个不赞成,但高考的压力不容我再为卢丽的事分心,我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考前紧张的复习中。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报考阶段,由于户口关系,我得回家乡参加高考。于是在九○年六月中旬的那个阴雨天,卢丽把我送上北行的列车,我们依依不舍地互道珍重,相约高考后再见。谁知,缓缓行进的列车竟把这次别离定格成一道永恒的风景留在了记忆中,因为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她。
得知卢丽失踪的消息是在那年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当时,如释重负的我正在家里蒙头大睡,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梦乡,接通后才知是卢丽的母亲,只听电话那头急切地问:“你是小英?内蒙古的小英?……卢丽不见了,考完后就不见了……她去你那儿了吗?”
从老人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了解到事情的原委:高考开始,正如卢丽所言,她和梁山果然分在一个考场并且是前后排,头两科俩人合作得很顺利,但考完英语后他就不再理她了,只顾自己答题;她却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除英语外什么也没复习,偏偏监考老师像知道她心事似的,一连几科都坐在她身旁,使她无法和梁山理论,结果后三科试卷答得一塌糊涂;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她在考场和他大吵了一顿后,就离家出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仿佛自己被欺骗一样地愤怒,这简直太不公平了!她那么透明、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呢?担心之余,只好故作平静地安慰老人:“您先别急,再到亲戚、同学家找一找,或许过几天她就会回去;如果她来这里,我会马上告诉您。”放下电话后,我就开始抱着一线希望、存着一丝侥幸、设想着无数个再见到她的情景并且焦急地等着她、等着她回家的好消息。然而,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两年……直到今天,十八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在这漫长的十八年间,她的父母怀着对女儿深深的思念已相继故去,她的姐妹们也不愿再把她提起,她的故事成了当地家长教育子女、老师教导学生涉足早恋的悲剧事例。
我也曾重返忻州寻找过她的足迹,听到过一些关于她下落的不祥之语,但我却始终相信卢丽还健在——或许她早已剃度出家,相伴青灯古佛而不再理会凡尘俗事;或许她就在某个地方安家落户,已为人妻、为人母,懂得了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过着平淡而真实的生活;或许……
卢丽,不管你在哪儿,都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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