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初冬,我应征入伍从湖北监利水乡来到祖国西北边陲内蒙古乌兰察布。这里离国境线不远,是祖国的北大门,自古以来就是各朝帝王将相必争之地,这里曾发生过游牧争斗、民族操戈与昭君出塞的故事。 新中国成立后,我人民解放军驻关把守,护佑了这方土地的安宁吉祥。也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岱青山的“神水”、黄土地的小米哺育了一茬又一茬军人,成长了一代又一代官兵,至今令人魂牵梦绕,半老忆回!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分到了五连。记得进连那天大概是晚上八点多钟,天又黑又冷,欢迎的老战士在一旁等着,简单的欢迎仪式后,新兵排长赵成义带我们到食堂进餐,新的环境一切都显得那么简单、迅速和紧张,九点多钟熄灯号响起,但我们新兵还是稍微迟一点就寝。我睡在坑上总是心绪难宁、忐忑不安,这是我将要战斗生活的地方,连队怎么样?驻防在哪里?战友好相处吗?一连串心思都在期等明天天亮。五连驻地是隆盛庄三元里十三号村,这一带地形地貌非常复杂有趣,山不算太高,但方园延绵起伏、鳞次栉比、沟壑纵横。我们连队就在山坡下一块似沟非沟的平趟地上,连部在南边,前面是一片开阔的黄土地,班排在中间的小山坡上,食堂在北面,经过食堂再往前走,有一条小路通往营部和炮连,再越山前行是通往团部的山径。这一带地旷物少、人烟稀疏,可能是自然环境原因,大片山坡荒芜未垦,放眼望去:只见日月明,不见村落现,山中无人语,荒途无归人。这里气候条件恶劣,最高气温在20C度左右,最低气温却在零下20C度左右,战士身上都是“四皮武装”。我没去求证这里沟壑纵横的地形地貌是怎样形成,一定是在多少年前,这里雨雪充沛、造成洪水四溢冲洗而成,好一带自然天成的战略驻点。 野战军的连队对新兵训练是最苦的,强度最大、要求最高、纪律最严。一个军人的基本素质要在短时间内训练具备,从行为规范、内务整理到《条令条例》学习,军事技能从队列训练、体能训练到射击训练等,每个课目对一个新战士来说都充满挑战。由于训练的生熟性和适应性,战士们首先要克服心理和体力承受等问题和困难,训练的课目从要领掌握到动作规范,每一个细微的环节都要反反复复的训练,有的动作要反复做几十次上百次,甚至上千次。手冻肿了、脚冻僵了,照样活跃在训练场上,没有人叫苦叫累。记得在一次立姿射击训练时,由于我的枪刺上挂的训练弹太重,时间长了动作变了形,带兵班长看到后就是一脚,又在我的枪上加了一个手榴弹。还有一次,我从食堂出来,双手插在兜里,被连长看到了,当时杨立敏连长上前问了声冷吧,可就在第二天早晨全连军人大会上严肃指出:“天气是冷,但我们有的新兵没有军容风纪,我们现在不是老百姓,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连长一番训话虽说没有点名,但我知道这不但教了我如何做军人,还同时照顾了我的情绪和情面,让我刻骨铭心。其实好多新兵都经历过这样的“训练”。我的老乡战友林达亮可算得上是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汉子,机警灵敏,可是每次队列训练总是由于过度紧张,左手与左脚单边同步行进。为了矫正动作,林老乡没有少吃苦,班上训练时老是叫他单个练习,休息时他也单独在练,寒风雪夜,几经刻苦,他终于练会了矫健军人步伐。现在相见,每每提到都会乐此大笑。 一九八一年夏,我刚从内蒙古日报社学习回来,正好赶上部队营建,整个二营要从原驻地搬房到九号村团部附近,营建任务十分繁重,政治处出于锻炼我,让我先回到五连。那时施工条件很差,出砖窑、运砖最好的工具就是小方斗车,施工材料运到工地基本都是官兵们肩挑手搬,挖房基、夯房基也是靠锹挖手提。为了保证营建任务按时完成,连里采取了任务包干的办法,将可以分解的工事分配到排班,再由排班安排到组到人,每天的任务并且计量考核。这样一种劳动管理办法可能是受当时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启发,对促进营建施工任务的顺利完成发挥了极大作用,官兵们抢睛天、战雨天、不怕苦、不怕累,你追我赶,互相协助,一幕幕欢腾的劳动场景感人动情、可歌可泣。我见过这样一个场面:徐祖华是从城镇入伍战士,但在连队里个子最小,体力也比较差,每天分配的任务很难吃消,按他的力量天天都要加班,但班排的战友们只要干完了自已的事就来帮助他。在施工过程中涌现了很多好人好事,官兵们的集体荣誉感和团结战斗的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摧人奋进。也使我感到51088部队当时的情况真的体现出了人民解放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英勇顽强的优良传统和作风。 那时连队文化生活也相对贫乏,基础文化体育设施比较滞后,连里没有一台电视,蓝球场也只有小半个,报纸也只有军报和军区报,很难看到一份杂志刊物和其他书籍,这种状况可能与当时连队文化设施装备落后有关,也可能是当时部队文化建设的需要,所以战士们的精神领域既有充实又有期望。那时我从战士中感到最大的快乐就是能看上一场电影,最大的期盼就是收到一封家书,最美的惬意就是泡上一个热水澡,最迫切的心愿就是走出大山看看城市。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战士们每到休息日只有洗衣晒被写家信,逛逛军人服务社和照照像。在我知道的战友中,从入伍到退伍没有走出大山中的军营、没到过驻地周围“盟、旗”城镇的有很多,这虽然是我们短暂军旅中的一笔遗憾,但就是在这样环境生活中磨练了我们,让我们成就昨天和未来!
一天傍晚,指导员找到我说:咱们部队要写一篇一排长李明禄刻苦训练军事技术的先进事迹报道,你准备一下吧。果然第二天宣传科的赵干事和报道组的霍建川来了。 指导员、连长逐一向他们介绍了李排长的先进事事例,我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到了下午,排长跟我讲,要我明天上午九点以前准时到宣传科找赵干事报到。第二天早晨出完操后,我简单收拾行装如命来到团里找到赵干事。我看到从不同连队抽来参加采写新闻稿子的有七个战士,大家围座在一起,屋子里暖烘烘的,政治部王主任向大家讲了一些要求就先走了,具体工作任务由赵干事给我们分配。我接受的采写李排长的先进事迹任务,赵干事把李排长事迹的亮点都一一说出,要求字数1500-2000字,时间一个星期。任务接受了,但心里十分忐忑,住在招待所一连两天“白加黑”地写呀改呀,第三天总算交差了,就赶回到了连队。我也没指望这篇稿子会得到赵干事的认可和斧正,一个星期过去了,排长忽然通知我到连部去找连长和指导员,我按正常的军礼向两位首长行过后,连长和指导员跟我讲:“团里决定选派你到内蒙古日报社学习去,机会难得,好好珍惜,准备明天出发吧”。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突好其来的学习机会是多少人希望的。但毕竟军中无戏言,一切就是这样的。第二天赵干事带着我踏上了去呼和浩特学习的里程……。 火车均匀的晃动,使我进入了梦幻般的思绪“阳春三月,在我的家乡已是春光明媚,桃红柳绿,然而塞北边关却是春色紧锁寒意料峭,群山岭头冰雪封凝,唯有身着绿色军装、头顶五星帽徽的战士才与这冰天雪地并作一缕春光彩,唱着春的情怀。 这是我在部队的第一个春天,是一个梦想成真的春天,是一个放飞梦想的春天,是一个孕育希望的春天。 自我孩提时记事起,从小我就喜欢《南征北战》的壮观场面、《英雄儿女》的壮烈风彩,人民军队的威严、人民战士的英勇让我铭心敬仰。我们新兵来到部队已经三个多月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学习和考核后下到了老兵班,此时新战士们久等的一件心事是能早日戴上帽徽领章,也好照个像寄给家乡的爹娘,许多新战友只好向老战士们借上军衣军帽提前照了像寄到了家中。 就在期盼的时刻,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四野那厚厚的冰雪在暖暖的阳光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连里通知新兵集合,我以为是新兵训练或是执行什么任务,列队完毕,各排开始报告新兵人数,只听指导员下出口令:“开始佩戴星徽”。此时所有新兵顿时心花怒放,神彩飞扬,战士们接过闪闪的红星帽徽如得佳珍,好个释怀。连长开始讲话:“同志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人民军队的正式一员了,这是大家梦寐以求的一天。五星帽徽不是一种装裱,它是一种标致,是一种责任,它是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染红的,佩戴它是要时刻记住我们是人民的军队、祖国的岗哨、疆土的卫士。我们一定要苦练军事本领,时刻准备为保卫祖国的和平安宁听从党和人民的召唤……”。瞬间,战士们的神情由高兴激动变为亢奋激昂,新战士代表高健在授仪上表了决心,各排班回去后又组织新老战士一起重温了佩戴星徽的那一刻。连长的一番慷慨激昂,让战士们既感到光荣自豪又感到责任重大,战士们热爱祖国、热爱党、热爱人民的赤子之心、忠诚之情得到无形调动和激发。 春天,也是战士们梦想放飞的季节。此时由于老战士退伍后,部队机关、后勤、营连部都有很多空位需要补编,这对每个刚入伍的新兵来说当然是欲求不得的事。那时在新战士们眼里能当上首长的警卫员是多么的神气、当一名汽车驾驶员是多么的豪气,就是在连队当一名文书和通信员也觉得特别骄傲。战友们都想在部队干出一点成绩来回报社会、回报父母,所以来到部队后不怕苦、不怕累,克难而进,尽情地放飞自已的梦想和世界。 高健是从山西偏关入伍的,时龄_左右,矮壮个子,四方脸形,说起话来伶牙俐齿,走起路来虎虎有声,新兵训练每项课目都名列前茅。他还有一手“绝活”,打得一手好“拍子”,每次连队饭前唱歌或是团营大的集会都是他当我们连的“小指挥”,连首长和战士们都非常喜欢他,正当连队想调他到当通信员时,郭营长驾到,把他调到营部去了,连首长们也只有忍痛割爱。与此同时,我的老乡战友们调动的好消息也相继传来,龚本龙当了炮连文书,王忠武当了七连卫生员,武文喜当了六连通信员,还有的调到了师部、团部机关或后勤。我虽然也有梦想和希望,但随着新兵调配接近尾声,想调动的梦境也就淡然无痕了。” “想什么哪?我们到站了”。赵干事的提醒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的“战地记者”生涯从此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