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年暮月的母亲,近年常招病魔的侵袭,生活原本快乐的她,也感觉得生活是那样地累。看着母亲深刻着痛楚和饱经劳作的脸,深感怅然。她往日生活的片段又不时地缭绕心头。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艰苦岁月,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一家十口人,其中还有五个读书的孩子、两个幼小的孩童。仅靠父母二人劳作维持生计。父亲是手艺人,很少有时间做家务。只有母亲每天起早摸黑地操持。有一年年关将至,生产队里因下雪放了假,这时的母亲却冒着雪花,肩挑土箕、手拿铁锹迎着风雪走向老远的藕塘。纵横飞舞的雪花,寒冷刺骨的北风,丝豪没有改变母亲的决心。母亲是想乘这空歇,让家里在春节多一份年菜。待到父亲下工后和我一同去接母亲时,只见一个白雪裹着的人,挑着担儿缓缓而来。看着直打哆嗦的母亲,和她冻得血红的腿我哭了。
母亲深明大义。合作化的年代,我们家是典型的四属户。每到年终就是年关难过。因为四属户大都是“超资户”,所以每到年关都得兑现超资款。有一年我们家超资额很大,父母商量着将家里准备年宰的猪子,交由队里抵超资款。在世的祖母心里很疼,一边扎着扫把,一边望着全家人一年到头的指望暗直流泪。母亲却劝慰了祖母,依然拉着猪子送往生产队里,还小的我帮母亲赶着猪子走在后面。前面依稀传来母亲的泣咽声,我知道母亲和祖母是同样的心情,但还是服从大理。
学生的我是学校的排球主力队员。那年冬天,母亲看着人家的孩子穿着解放鞋打排球,而我却穿着布鞋在运动场上跑着。看在心里的母亲,暗暗地里将家里的青菜淹制,制了又卖,足足用了半个冬季,攒足了五元钱后起了个大早,步行二十几里路,到当时的供销社给我买了双解放鞋。也得益于这双鞋,启迪我奋进。那年我取得了公社联校颁发的“优秀扣球手”和集体第二名的好成绩。母亲夸我说这就叫“努力”。从此“努力”二字和母亲的愿景,便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里。这个教人的方法,在我为人父后也沿以致用。
母亲读书不多,却很达理。那年我考上高中,过早知时事的我,想辍学来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让几位还小的妹们读些书。那知母亲却怒不可遏,十分生气地说:哪有考取学不读的理,人家考不取还想着法子去读呢。打今儿我给你们兄妹说明白,考不取找窍门读,俺们不干。但考到那读到那,砸锅卖铁也要读下去。由于母亲的执著,我们兄妹都相继完成了不同的学业。尽管我以四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但读书还是为我后来参加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并终究圆了大学梦。
母亲孝敬祖母,待没有女儿的祖母就像亲娘。我们家吃饭人口多,母亲怕体弱多病的祖母吃不上嘴,就常先将打好的荷包蛋放在碗里,再盛上饭端到祖母手上。每逢年节、换季总要给祖母缝添些衣服,母亲就是这样无微不止地关照祖母。特别是祖母病重的日子,母亲和父亲日操夜守着,屎尿大都由母亲一个人拉扯。祖母出殡后母亲却病倒了。
母亲心地善良。偶尔见到衣服褴缕、过着乞日的老年人,就要分给他们一些衣服和米饭。尽管我们的日子也过得艰难。母亲讲: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只有帮助别人才会得到尊重。
母亲也很坚强。有次我乘工作之隙回家看望母亲,却见母亲躺卧在床上不停地呻吟、满脸直冒汗,痛苦的状儿叫人揪心。“你乍回了”母亲听见我声音劈头地问。因为在母亲的心里是丝毫不能影响工作的。我一边说明原由一边设法准备送母亲到县医院去治疗,而母亲却坚决不去。并执意地说:“就这老病不会死的,不耽误你工作了。”母亲就是用这样脆弱的身体硬撑着过去、支撑着现在、渴望着将来。
今天我们姊妹都已成家立业,常接母亲来城里一起过过日子。可是母亲住不了几天,就说过不惯城里生活,坚持回到了乡下姐姐家。理由是农村空气好,其实母亲就是怕我们为她消费。我没有更多的钱去孝敬母亲,但每逢周末或节假日,大都要赶回老家看看母亲她老人家。如有其它要紧的事情,就在电话里问候一声,用电话里头的声音来判断母亲的身体好否。据姐姐讲,每次电话后的母亲便精神爽朗几分。是啊,这何尝又不是母亲的天伦之乐呢?!我深深地祈祷母亲晚年安康,同时也深情地祝福天下母亲健康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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