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革风 和文友们凑在一起时,每每就为我斗室中的桌子而唏嘘感叹。这大约是一个桔黄颜色的老式三兜木桌。所以用“大约”这个词,是因为岁月在它的面容上留下了无数充满沧桑感的印记,老旧得几乎使人辨不清它本来的颜色;而最能证明其老旧的印记,就是它的左侧那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盛行的“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文字,于是就有朋友戏称其为“文物”。
算起来,到公元20_年,这个书桌与我相伴已是整整20个春秋。确切地说,早在它陪伴我之前,它已被人丢弃。记得当年我由一家企业报的“主笔”成为当时这个山区县唯一的新闻媒体编辑记者,单位除了集中的办公室,还为每位编采人员安排了一间办公室。我刚到单位时,正好一时没有桌子,头儿便将楼道上一个己是疤痕累累,不知是被人当做堆放杂物还是放置案板的桌子搬到我的斗室,一再抱歉地对我说:“临时先放你这里,以后再给你换。”
真是时日如梭。这张丑陋老旧的书桌不知不觉竟陪伴着我春至冬来地度过了20年。
在岁月的长河中,20年的确微不足道,可是对人生而言,它却是一个不短的过程。时光在变,人们的追求更可谓今非昔比,难怪友人为此而唏嘘感叹。
其实,选择“爬方格”弄文学、写新闻的人,应该知道,没有为其付出代价的准备是难以坚持下去的。而我们商州人却似乎对这个差事有着一种本能的偏爱。记得我还不到上学的年龄,父亲每天备完了课,便戴着眼镜读书给我听,直到夜很深了才告一段落,长篇小说《草原烽火》就是父亲这样给我一页页读完的。我刚刚认字,又在父亲的指点下,相继阅读了《星以燎原》、《烈火全钢》、《革命家庭》、《青春之歌》、《红日》等许多“大部头”的书,正是父亲的启蒙,使我与写作结下了难解之缘。在经过了对文学与写作漫长的热恋后,我的处女作终于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紧张的部队生活中得以发表。
结束五年军旅生涯后,我回到了农村,经历了我人生历程中最艰苦的一段日子,我仍难以了却与写作的情缘,常常在紧张地“学大寨”之余,爬在窑洞的炕沿上写稿。后来,我到了工厂,当了汽车司机,装卸货物之余,驾驶室常常是我读书和酝酿腹稿的所在。几年后,我又成为一名企业报的创办者和主笔,接着,又成为最基层的小县编辑记者。
尤其是作了企业报的主笔和小县的新闻人后,。我常抱着这样的思想:人生真如白驹过溪般短暂,何况我等又被文革蹉跎了不少的岁月;加之我等凡庸之辈,更不可有非份之想,只有认认真真地对待有限的人生,老老实实地抓紧学好本事,何况自己所干的事业是自己所热爱的,更值得自己去付出。于是,我便自觉不自觉地发现哪里有了新闻,就急不可待地赶往第一现场,忙新闻的同时,又难以割舍与文学的恋情,而我又是个不愿给别人留下“不务正业”口实的人,泼死亡命也要将自己的“第一职业”做好。所以就整天价为写稿而忙碌,很少有心闲、腿闲、手闲的时候。
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尽管鄙人深知自己能吃几碗干饭,更不敢给自已冠以什么唬人的名分,却挡不住接踵而来的纷扰:有人被推荐当劳模,急需单型材料;某单位被推荐为省市乃至全国先进,必须尽快拿出典型材料;某项工作必须火速拿出一个迎接上级检查验收的电视专题片角本;某展览需拟定解说词;某某画册得写前言、后记……但凡这等事关个人、单位甚至全局的差事,又是“鸡屁股掏蛋”的活儿,常常不是县上的、就是单位的头儿“点将”,或是托了文友、亲朋来求;偏偏鄙人不应则已,应了则力求“出货”能让人看过眼,故尔常常通霄绞尽脑汁熬得眼圈发黑,面如死灰,又要守着校稿、打印……这件事没有干完,又有一件两件急事在催。整个儿的身心似乎全交给了五花八门的文章,哪里还能分出心来思谋自个儿的私家之事,也没有了去争“特权”、安逸和虚荣的精力,更谈不上去为曲曲一个书桌求人。猛然回首,人生的黄金时节已“拜拜”而去。其实,与我生活中的许多不如意相比,一个书桌真可谓“小巫见大巫”,而这一个个的不如意,大约都因我痴迷于“爬方式”。凭心而论,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我曾痛苦过、徘徊过。既有人窃笑我的迂腐;也有朋友劝我改弦更张,另觅它途,可是,我却固守着这一选择而不弃。
痴迷爬方格的人,活该总是对生活给予过多的审视,现实生活中的真善美和一些人们令人仰视的精神,往往使其更加善待人生,更加坚定自已选择的目标,更多思想着自已的责任。随着岁月的磨砺,我越来越信服我们商州人那句“吃亏是福”的口头弹。从某种意义上讲,苦,往往成就意志的坚强,换来的是成功;而唾手得来的甜水,却会浇灌出懒惰与贪梦的苦果。世间的钱财名利,又有谁能够占尽?面对金线名利,假若怀一颗“知足常乐”之心,多一些“纵向”思维,多想想自已曾经的艰苦,少怀些“横向”攀比的念头,时常将自已所付之力、所享之利多与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去比,就会羞于对全钱名利的刻意追逐;就会少了那些无病的呻吟;就会少了对生活的抱怨;就会心静气和地处事待人;更会心无旁顾地为自己选定的目标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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